文/郑晓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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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9月5日，中国队飞抵多哈哈里发体育场客战卡塔尔队，2：1赢下比赛。
年10月31日，中国队坐镇大连金州体育场迎战卡塔尔队，2：3输掉比赛。
也许是宿命的巧合，面对同样的对手，二十年前的世界杯出线生死战又重新端到了我们眼前。
当年，金州不相信眼泪；如今，多哈依旧不相信眼泪。变化的，是赛果，是眼泪的苦咸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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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球迷老榕写下“一恸碎山河”的足球名篇《大连金州不相信眼泪》（以下简称《不相信眼泪》），“男泪女泪”看哭无数人。这一历史性写作事件也标志着，中国球评从此站起来了。
四年后的，时任中国足协专职副主席阎世铎说“中国足球从此站起来了”——但没想是站起来往回走了几步。
赛前，我又把这篇迄今唯一惹我落泪的体育文章挖出来赏析了一番，文中的泪点依然饱满充盈、老铁扎心。
文章第一句牵出了孩子，便开始揉人心窝子。
我9岁的儿子是这样的痴迷足球，从不错过“十强赛”的每一场电视，对积分表倒背如流。
文中对“儿子”有多处动情的白描，我不惜冒着“掉书袋”的风险捧出来跟大伙儿分享。
晚饭时孩子激动得吃不下饭，幸亏大连朋友一直藏着球票，骗他说不好好吃饭就不给票。可怜我调皮的儿一下子就变乖了，忍着口腔溃疡的难受，痛痛快快地吃完了饭，最后一口还在嘴里，就急忙要票。
只有我可怜的儿子还不懂为什么这么多人突然不叫加油而改叫什么人下课，继续挥舞他手里的国旗嘶哑地叫着“中国队，加油”。我周围的东北汉子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好几个汉子红着眼框上来劝我们“领孩子先走吧，别往下看了！”急得我儿子要和他们拼命。
我儿子坐在看台上赖着不走，说要等中国队出来向观众致谢，再亲眼看一看他心爱的海东。
回到酒店，来到那个餐厅。全部侍者都热情地围上来，每个人都笑容满面，不过都小心翼翼不提足球二字。我们都无心吃饭，那个老侍者不知怎么哄得儿子吃了几个饺子。儿子还对他说了句：“今天就是太热了点。不然我们准赢！”说得旁边的人摘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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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篇文章中，还有一个角色让我记忆犹新——一直忧心着老榕儿子安全的警察叔叔。
几十位公安同志牢牢把住入口，好像夹道欢迎一样，面容严肃，毫不客气地挨个搜身，我们的可乐、矿泉水一律被扣下。儿子却也满不在乎，照样兴高采烈地向他们笑，终于感染了这些严肃的人，一位头目似的公安还微笑着说：“让这南方孩子先过去吧。”
这时场内灯光已经熄灭，中国队早已逃一样消失了，连起码的出来鞠个躬的人都没有。这时我已经说不出话，旁边一位警察友善地上来对我儿子说：“孩子，他们不敢出来见你啦。咱快走吧！”警察在孩子心中还是有威信的，儿子在他的搀扶下，一步一回头，走出体育馆。我们是最后走出这个看台的，身后是几十位军警的人墙，马上堵住了入口，防止人们回冲。那位好心的警察看外面一片混乱，担心我们这外乡的孩子，一直送我们到停车处。
我们上车时，这位半天没说话的警察终于用红红的眼睛瞪了我一眼，说了半句话：“你看你，这么大老远的带孩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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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来，《不相信眼泪》不仅是一篇满纸扎心的催泪稿，也是一篇维护警察形象的宣传稿。
人们之所以为此感动，是认为心目中的人民警察就该是这个样子：对民众释放友善，对孩子充满爱心。
我们也应当实事求是地看到，二十年过去了，中国少数警察的专业素质和心理素质，依然不能适应现代文明社会的执法要求。
我今晚在想，那位善良的金州警察叔叔也该到了退休的年龄了吧，他此刻会守在电视机前看国足生死战吗？也许，他的孩子会瞪上他一眼，说了半句话：“你看你，这么大晚上的看出不了线”
警察叔叔，我们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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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相信眼泪》一文中，我也欣喜地看到了这些年中国球迷的成熟与进步。
二十年前，我们是不能够容忍失败的。
就像老榕文中所描述的，当中国队落后时，球迷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倒戈。
接下来的赛事我就不提了罢！从一比二开始，球迷其实就很“冷静”了，太冷静了！
这时夜幕降临，温度很低，大家心里更凉，没法不冷静啊。全场的“中国队，加油！”变成了整齐的雷鸣般的“戚务生，下课！”这时，全场人，包括隔壁的“半官方球迷”，都在为卡塔尔的每一次进攻欢呼，为中国队乱七八糟的“进攻”而“冷静”！只有我可怜的儿子还不懂为什么这么多人突然不叫加油而改叫什么人下课，继续挥舞他手里的国旗嘶哑地叫着“中国队，加油”。
你们看，当年球迷的心智，幼稚得还不如一个孩子。
有记者描述了赛后球迷的极端行为：他们把道路封死，要求和中国队对话。直到第二天，还有许多球迷守候在酒店门口。有球迷表示：“我们可以等中国队，但我们的父母已经年龄大了，他们也是狂热的球迷。中国队冲进世界杯，他们可能看不到了！”
如今，我们的球迷几乎达成了这样的共识：赢就一起狂，输就一起扛。我这些年去南京奥体看过一些江苏队的比赛，主队落后时球迷顶多一声叹息嘟哝着骂上几句，绝无反水喝倒彩的反智行为。
我越发感受到，当下的球迷都能认同以下观点：
必须唾弃那些在国家队大事上出卖中国足球利益的具体人，但不应该放弃那些怀着悲怆之心上阵的人；
必须尽力指责那些阻挡中国足球成长的恶劣体制，但不应该将同样的手指伸向那些在前方辛苦听命、鞠躬尽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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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轮十二强赛，我收获了两次“大型感动”。一次是《我们亲手葬送了韩国的荣耀》，长沙贺龙体育场内四万人激情合唱《浏阳河》——幸福宛在水中央。
另一次是我们点杀乌兹别克斯坦存续着希望，武汉体育中心五万人澎湃合唱《怒放的生命》——幸福像一块滚石。
当晚，武汉体育中心周边餐馆的各个角落被“幸福感”全方位占据——不到一个小时便卖光了所有菜品。饭店老板对客官们说着同样的抱歉话：“不是我们不卖，确实没食材了。”老板们还打开啤酒与员工同庆：“没菜了，酒管够，想喝多少给多少。”
我于是痴痴地想，如果在南京奥体得胜，我们便朗声齐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了。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芬芳美丽满枝桠
又香又白人人夸
让我来将你摘下
送给别人家
茉莉花呀茉莉花
请中国队冲击下届世界杯时给我们江苏人民这样一个开怀“唱饮”的机会，别让我们老得艳羡两湖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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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足球。
无论胜利与失败，我们都能从中汲取巨大的感动。我为武磊承受无尽指责怄气进球感动，我为老队长郑智流尽最后一滴血感动；我为曾诚开挂神扑堵枪眼感动，我为缺少一人战斗到底誓死不降无力回天的国足将士们感动。
对于孩子来说，重要的不是长大，而是经历。
对于警察来说，重要的不是制伏，而是疏解。
对于球迷来说，重要的不是胜利，而是鼓励。
对于球员来说，重要的不是凯旋，而是战斗。
对于生命来说，重要的不是长度，而是质量。
对于我们来说，重要的不是眼泪，而是相信。
我们，讲不出再见。
这段情越是浪漫越美妙
离别最是吃不消
我最不忍看你背向我转面
要走一刻请不必诸多眷恋
浮沉浪似人潮哪会没有思念
你我伤心到讲不出再见
——谭咏麟《讲不出再见》